稚嫩的孩子乖乖坐在床上,抱著心愛的玩偶 青澀的男孩緩緩跟在身旁,牽著溫暖的大手 初成的少年靜靜站在原處,看著離去的背影 長開的青年深深望著窗口,等著熟悉的身影 一日始初,天未明宅內的傭人們便起身,各自來到自身的崗位,準備開始今日的工作,像齒輪般運作著,好維持整個大宅的作息。炊煙裊裊,早飯的香氣從廚房內傳出,就算工作了好幾年還是會在經過時吸上幾口,女僕提著食籃從內走出,小心翼翼。 穿過迴廊廳樓,來到一個幽靜的小院,輕扣房門,示意自己的來到。 「少爺,該吃藥了。」推開拉門進入,一切都是那麼輕手輕腳。 床上的男孩早已習慣,不用他人的叫喚自己就能起床,睜著漂亮的金眸,望著對方和她手上的食籃。披著外套,靜靜的看著,對方從食籃中取出好幾個盛著深液體的碗,散著微微熱氣。 小孩不禁皺了下眉。 從有記憶開始,這個院落便是他的全世界,很少離開房間;即便是出去了也被侷限於院子,每日陪伴的只有兄長或父親帶來的玩具和圖書,更多的是那苦澀的藥物。下人們圍著他轉,時時刻刻都盯著、看著,每個人都戴上名為笑容的面具,但只要他想出去、想碰觸、想去接觸新事物,面具會立刻轉成或擔憂或生氣,滿滿的不可以與說教。 那些未知的事物是危險的,保姆們唸道,那些無知的會唐突的,傭人們說到,被制止被趕回來的父親和兄長哄著,隔日房間內會出現,出現更多的他們所認定的通過的東西。 微涼的湯藥被分裝在了小碗,小心謹慎地盛到了面前,並沒有像一般的孩子吃個藥需要哄騙利誘,乖巧的喝下足以讓他暫時失去味覺的藥物,一匙又一匙直到見了底,將其遞上讓對方拿回去。錯了,還是習慣不了麼?騙自己早就麻痺自我催眠,不管多苦多澀的藥,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,不用糖果不需哄騙,喝口水沖淡味道就好…… 沒有哭泣沒有吵鬧,安靜的令人心疼。 待人走後,院落再次的安靜。 難得的他想要叛逆,掀開棉被下床,赤足踩在地面,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冷顫,套上外套悄悄溜出房間還不忘帶上自己的狐狸玩偶。 一顆銀白的腦袋探出,小手趴在柱子上,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才趕踏出院子。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,至少在短暫有印象的記憶都很少看過外頭的景色,更遑論獨自踏出小院。 「抓到一隻小狐狸。」突然的被攔腰抱起,一手托著臀部,防止人掉下去。 「小狐丸哥哥。」微微扭動,屁股被輕輕打了一下,帶上委屈鳴狐喊出對方的名,孩子特有的奶音軟萌軟萌的,好不可愛。 「怎麼不待在屋子內?」一手抱著鳴狐,空出另一手脫下身上的外套,把小孩緊緊包住。 「藥,吃完。」組織了下言語,「看沒人就跑出來。」 結果一出來就被抓到,都還沒跑出院落呢。小小聲的嘀咕著,其中還打了個不小的噴嚏,抱著的手明顯抖了一下,隨後外衣包的更緊,半大的少年緊張的趕緊把人帶回房,關上門一切的寒氣被隔絕在外。 「下次出去要叫我,不可以自己跑出去。」語氣中帶著些許怒氣,更多的是擔憂。 少年撫上鳴狐的額頭確認,手掌傳來的溫度顯示著正常才放心,紅眸盯著金眸,後者眼神中充滿著抱歉和撒嬌,無聲嘆了口氣,替孩子找出了大衣把人裹成糰子。看著被自己包成一顆糰只露出眼睛的鳴狐,小狐丸滿意的挺起胸膛,非常滿意。 「走吧,我帶你出去玩。」 「出去玩?」 「因為鳴狐很乖所以可以出去玩。」蹲下和孩子平視,「不過約定好了,不可以跟其他人說。」 大力的點著頭,不斷保證著自己不會說出去,連父親和兄長都不會說,深怕小狐丸後悔還伸出手和對方拉勾。 約定好了。 從那次之後,只要想出門鳴狐便會去找『幫兇』一起避開其他人,翻牆出去玩。 坐在圍牆上前後晃著腿,等待小狐丸爬上來帶他出去玩,抱著自己的背包看著人矯健翻上牆,接著躍下很高很高的牆,再將他連同背包一同抱下,逃家成功。漂亮的金眸中帶著羨慕,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,再望向青春期抽高又長肉的小狐丸,有些洩氣。 小手被小狐緊緊牽著防止走丟,不斷左看右望,不管出來多少次還是很新鮮,就像被關在了鳥籠中的鳥兒,一朝得到了自由,便拍動翅膀伸展羽絨,像蔚藍飛去。這兒擺弄些玩具,那兒觀看些遊戲,站在速食店門口,看著其他孩子手上捧著的或吃食或玩具,抬頭看向小狐丸。 那像小動物的眼神令小狐丸不禁笑出,伸手捏了下對方的臉頰,帶著鳴狐進到店內,迎面而來的冷氣和店員親切的招呼,點了份兒童餐兩人坐到了窗邊的位置,仔細的替鳴狐擦過手、撕開漢堡的紙袋,一邊喝可樂一邊看著小孩吃。 從會皺眉吃一口說好油變成能吃掉半個漢堡,這算是一種不小的進步麼? 也不能讓孩子吃太多,上次沒節制的後果便是拉肚子,被勒令在床上修養半個月,粟田口上頭的兩位為此還找了小狐丸過去喝了杯茶。他們是知道少年帶著自家孩子偷溜出去的事,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,那位當家散發著上位者應有的氣勢,咚的一聲放下茶水、杯磕在了桌上,和小狐丸約法三章好好帶著鳴狐。 算是默許了帶出門透氣。 只是不能讓鳴狐知道上頭兩位的意思,否則每天都會纏著想出門,依然瞞著採取翻牆出門來掩飾。 「小狐丸哥哥。」一根薯條遞到面前,「在發呆。」 張嘴將薯條吃掉,抽出濕紙巾替鳴狐擦手,把剩下的半個漢堡解決,抱起人前往下個目的地,手中的重量沉了不少,臉上的笑容也多了,比以前像個孩子,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。 小狐狸說今天要去買禮物。 稍早還拿著存錢筒,金眸望著他滿臉的期待。回憶了一下,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,近期也無任何人的生日,輕輕捏了對方的臉問要送禮物給誰,得到的是一個神神秘秘的笑容,套不出任何口風,又在那白嫩的臉上揉捏了幾下。 「想買什麼?」今年深秋的氣溫遠比以往冷,快入冬了。一邊問著一邊替鳴狐拉好外衣,思索著今日要早點帶人回去。 「想自己買。」 「不行,要是被騙了怎麼辦,自己買走丟了怎麼跟你兄長和父親交代?」小狐狸白白嫩嫩一副就很好拐的樣子,身上的衣物雖低調卻也都是名牌貨,傻子都知道拐回去要贖金。 「才不會。」鼓起臉,難得的孩子氣與任性。 「走丟了就見不到小狐丸哥哥囉。」將小孩抱起,在手中墊了墊份量,重了。 「也見不到家人。」加重了威脅,將淺在的危險全部告訴小孩,「跟小狐丸哥哥一樣,再也見不到家人。」 鳴狐不作聲,銀白的腦袋縮到小狐丸懷裡,看不見表情,安靜了一段時間才悶悶地傳來聲音:「我是小狐丸哥哥的家人……」 和初見時一樣,幼童的奶音帶著堅定,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有著不容許拒絕的氣勢,與模糊印象中的弟弟很像,一樣的不允許他人拒絕,然鳴狐的眼中更多的是信任,想讓他人信任他不帶一絲懷疑。對著一名在孤兒院偏僻角落的孩子,鳴狐伸出了手,絲毫不在意對方身上還帶著髒污與血漬,輕輕觸碰並天真地喊著讓痛痛飛走的咒語,在保鏢與保姆找來之前,跟著一起坐在了草地上,高檔布料製成的衣褲沾染上泥土碎草,兩人除了最一開始便再無他話。 一大夥人找來時,小狐丸才知道身旁的小孩有著多麼不得了的身份。 保姆找到人時是帶著淚的,到底是找到少爺喜極而泣,還是從粟田口家主手下撿回一命而哭泣,多年的猜測常常成為小狐丸和鳴狐的茶餘飯後所談論的話題,賭注是一盤稻荷壽司,不過可惜的是保姆在回去後就被小狐丸頂替了位置,這個答案也永遠得不到了。 早已忘記從前所居住的地方和家人,模糊不清連輪廓都只是勉強勾勒,也忘卻為何會被帶往孤兒院,不到十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。 「我來成為你未來的家人。」 小狐狸是這麼說的,他永遠記得。不滿十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麼? 這句承諾,永遠的記住了。 《接續於合本中》 |